《妈妈!》导演|一场关于女性命运共同体的畅想
MMMonday 9.12
纪念票根
在中国纪录片界,杨荔钠「年少成名」,早在2000年便以《老头》在世界顶级的纪录片节展中获奖。她拍摄广场上跳舞的老年人们(《一起跳舞》),又深入跟随了其中一对的曲折(《老安》)。她把镜头指向家庭史,在「私影像」这一概念尚未形成的时候,拍摄了《家庭录像带》。她也用镜头陪伴了《野草》中的孤儿近二十年。又用一部《少女与马》记录了自己的女儿和少女骑手伙伴们——新一代的青少年。
杨荔钠的纪录片与剧情片创作是穿插进行的。因此作为「女性三部曲」的剧情片也汇集了她在现实记录中沉淀下来的母题和关注,并藉由虚构更明确地表达她对女性身份和女性经验的自觉,从婚姻关系(《春梦》)到母女关系(《春潮》),描绘了女性在不同亲密关系中的困境和可能性。《妈妈!》带着一种实验的态度去推演不同形态的女性状态和情感关系。母女相处,能堪比夫妻互动吗?记忆退却时,被现实与历史压抑的少女情状会浮现吗?当母女的身份标签也被彻底忘记,爱还成立吗?
《妈妈!》也是杨荔钠最具社会关怀的作品。9月25日,MOViE MOViE 影城所举办的「阿尔茨海默联映」后,上海剪爱公益发展中心创始人汤彬肯定了影片的意义。阿尔茨海默病不是自然的衰老症状,而是一种病理变化。对于患者而言,越早筛查、越早干预,越有可能延缓疾病的发展。在这样一部影响力广泛的影片中,出现患者有意识地去就诊,在银幕上配合剧情打出症状的字幕,都有利于加强社会对这一病症的认识。
据汤彬描述,现实中也有这样高龄母亲照顾高龄女儿的例子,而影片所呈现的困难尚不及现实中的十分之一。回归到《妈妈!》的故事本身,杨荔钠并未依仗任何原型。在蒋玉芝和冯济真这对母女身上,投射了她对母女关系的理想,也注入了她对于何为尊严、应如何维护尊严的思考与生命态度。
9月12日,MOViE MOViE 与@书本放映 共同组织了 MMMonday 活动,并有幸请到杨荔钠导演进行映后连线。以下是杨荔钠与大家的对话。
导演 杨荔钠
杨荔娜,少年学习舞蹈,曾做过舞蹈演员、节目主持人、演员等,出演过贾樟柯导演的《站台》。1996年开始纪录片工作,是中国新生代民间纪录片代表人物之一,《老头》是她的第一部纪录片。2013年执导的剧情片《春梦》入围第42届鹿特丹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,获得第37届香港国际电影节特别关注奖,由此开启了女性三部曲——《春梦》、《春潮》、《春歌(妈妈!)》的创作。
上一代老知识分子,我们慢慢听不到他们的声音,但他们曾经像灯塔一样照亮过我们
MOViE MOViE:
在2015年前后,影片的名字是《春暖花开》,而后改名为《春歌》,再到今天它成为了我们所看到的《妈妈!》。但这3个名字,都代表了影片的不同面向。就请您从影名的流变开始聊起吧。
杨荔钠:
首先,感谢大家在中秋节假日抽出时间来看《妈妈!》。虽然我现在手机界面里只能看到我自己,但我能想象你们在电影院里注目着大银幕的样子。虽然我看不见你们,但我可以用我的想象力去观望你们。
9.12 MMMonday 现场
影片确实之前有过好几个名字。我的「女性三部曲」片名中都有「春」字——从《春潮》、《春梦》到《春歌》。《春梦》拍摄了女性的青年,《春潮》是女性的中年。到了第三部,我很笃定应该拍摄一对老年女性的生活。
《春梦》(2013)、《春潮》(2019)、《春歌》(2022)
改名为《妈妈!》,是因为它更具有普世性和现实意义。这部电影,我很清楚它是需要跟观众对话的。《春潮》因为疫情没有在大银幕上映。而《妈妈!》这部影片,与吴彦姝老师扮演的蒋玉芝和奚美娟老师扮演的冯济真,这对母女的生活相关,更加聚焦在母性议题和女性议题上。
「妈妈」是我们每个个体都特别熟悉的人。我们从小到大,可能叫的次数最多的就是「妈妈」。但「妈妈」在很多时候是被忽略的。因为「妈妈」的角色太正常、太日常了,日常到我们可以完全忽视她的重要性。我们第一次学语言、第一次站立爬行,十几年的求学一直到成家立业,再到中年和古稀......我们可能会记得人生的不同阶段,但我们未必记得自己叫过多少次「妈妈」。可每次叫「妈妈」的时候,或许就是我们最需要她的时候。
MMMonday 的礼物
我对「妈妈」的理解是,妈妈一直在哺育你养育你,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;但当我们成熟的时候,她却进入衰老期、衰弱期。
我们也会在职场中受到挤压、在婚姻关系中受挫,疫情中我们也可能有无法与家人团聚、与母亲团聚的时刻。在刚刚不到两个小时的电影里,我很希望大家的确沉下心来,与现在已经不太容易想起的「妈妈」这个词产生链接。
如果说我们在这段高度凝练的情感体验之后,当我们从电影院离开后,能够想起这些最日常、最普通的人物关系,那我认为也是有意义的。因此,我认为这部影片叫《妈妈!》会更具有普世性。
而影片的老年议题,是从我的纪录片处女作《老头》以来就一直关注的。我们国家现在已经进入了老年社会,这些问题很严峻地摆在我们面前。怎样安放好老人们,是我们年轻人的责任。人到中年,我把跟自己性别相关的母性议题与老年议题结合在了一起。
影片的角色塑造涉及知识分子的身份。其实,对上一代知识分子,我充满了敬意。他们经历过很多人生风雨。《妈妈!》中的母女不是我《春潮》里的那对为了世俗的细节一直死磕、难以和解的母女。蒋玉芝和冯济真不是,她们有对生活的态度,有对应该如何有尊严地老去非常具体的想法和行动。这些都是在我的创作过程当中,非常想探讨的。
阿尔茨海默病也是。目前在国内外,它都是特别严峻的一种疾病,而且越来越低龄化。我在调研的过程当中发现,有甚至50岁左右记忆就被侵蚀、拿走的患者。我们首映的这几天在上海、杭州都有给阿尔茨海默病患者、家属以及义工志愿者的家属做专场。他们都说我们的电影做得非常及时,因为大众现在对这种疾病的认知还不够。
9.25 MOViE MOViE 举办阿尔茨海默主题联映展,邀请上海剪爱公益创始人在 kubrick 分享有关阿尔茨海默病的知识
结合这几点因素,都让我认为,「妈妈」这个词会让影片得到更多观众的理解和共鸣。上映这三天,我们一直路演下来,也确实感到让更多人能进电影院、更多人能在这部影片中获得各种各样的感受和力量,就是我们做这部电影的意义。
MOViE MOViE:
您做纪录片这么多年,对于人情百态的观察和表现,很多会来自于纪录片的积累。在塑造这对母女的时候,您是否有一些现实中的原型来辅助创作呢?
杨荔钠:
这部影片完全是我虚构出来的,也是跟我生活最没有关系的。我觉得做纪录片给我的经验,优势在于让我特别善于观察生活,为我提供了了解社会的养分,这些是如果我不做纪录片可能无法获得的。但这对母女,与其说有具体的原型,不如说上一代老知识分子,都是我的原型。我可以在书中阅读他们的过去,他们现在也生活在我的身边。我们在公交车上、在公园里、在餐厅里,偶尔都会碰见他们的身影。但现在时代正在放慢他们的脚步,我们也慢慢听不到他们的声音。但他们曾经像灯塔一样照亮过我们。
所以与其说是原型,不如说是那一代人的精神气质,是我创作最原始的文本的来源。
我希望有一天,我能够很体面地、很有尊严地过完我的晚年,就像电影里的这对母女一样
观众1:
导演您好,这是我第一次看您的影片。我可能更多是想做个分享。您说这部影片是想和观众建立一个对话,我想起码对我来说,您想传达的讯息我都接收到了。我外婆就是阿尔茨海默病患者,一直是我的妈妈去照顾她……刚刚影片结束之后,我得冲出去擦一下眼泪再回来。
我没想到刚刚主持人问您说是否有原型时,您说其实没有。我特别惊讶。因为影片的许多场景和情感都非常真实。比如有一场戏在养老院中,当女儿离开放映厅后,又绕到后台去偷偷看一眼妈妈,真的特别动人,把母女关系抓得非常好。我自己也在创作,第一和第二部作品分别触及了阿尔茨海默病和母女关系。前不久我正好跟母亲吵了一架,也是刚刚获得和解,这之后我选择了留在父母身边,再与他们同住一段时间。看到您这部影片,我觉得我的选择是正确的,并且我会更加好地去珍惜跟父母在一起的时光。谢谢导演。
杨荔钠:
无论是创作还是跟家人关系,我也是到了50岁才懂点事,年轻的时候也跟父母死磕,但时光能教会我们很多。所以也是人到中年,我才有一部,或者说回到一部,比较能够去谈「爱」,谈「理解」的电影。
观众2:
我对影片最后一个镜头的理解是,她们共同走向了生命的终点。我会有这个想法,是因为我家族里面有这样的情况。我的一个姐姐身体状况不太好,不能够独立生活了。伯伯就说,如果到最后,她走在前面的话,他会选择和女儿一起走。我想问您最后这个镜头的处理,有这样的考量吗?另外,从您个人出发,如果您遇到这种情况,会怎么处理呢?
杨荔钠:
嗯。听你这么说,我也感到非常难过。但我想,关于生命的终极问题,是所有人都会面临的课题。「生老病死」其实一直是我创作脱离不掉的主题。她们在海边的这场戏,我把她理解为一个开放式的结尾。那些浪花代表了人生的浪潮,代表了母爱的伟大和力量。她们在海边学走路,回到小时候的样子,那是人之初,生命轮转,重复再来的一个象征。海水张开了它的胸怀,去拥抱所有热爱它的人。这是我对那场戏的解读。
最后是母亲在「照顾」女儿,对吗?不是,或者说不仅仅是。我认为母亲对女儿的爱不仅仅体现在变成母狼、去做饭、给她盖多少次被子。我觉得她真正对女儿的爱,在于她保护了女儿的尊严。女儿之前有洁癖,是强迫症。所以她们在餐厅的那次谈话里,母亲说「我会像你清洗我一样,报复性地清洗你」。那不是一个玩笑,是母亲对女儿的承诺。
哪怕没有这部影片,我自己平时也会思考,我老了以后该怎么办?当我面临疾病的时候我该怎样?我该怎样照料我的父母?我该怎样面对自己的未来?我们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状况。但是我希望有一天,我能够很体面地、很有尊严地过完我的晚年,就像电影里的这对母女一样。
女性的命运共同体,能怎样在一部电影中被观众看见?这是我在创作中要不断思考的
观众3:
电影中出现了很多片段暗示父亲的去世,比如女儿在桥前捧着菊花。虽然没有明示,但我觉得可能是父亲在这座桥附近去世的。我想问您是否有对父亲的去世做过具体的构思呢?
杨荔钠:
作为一个导演,给每个角色的故事做详细的构思,是我必做的功课,否则父亲就不成立了。不论是卡司还是故事情境中,似乎父亲都是不在场的对吗?但一部分我想说的就是,父亲其实在我们的生活里,在很多家庭中,就是缺席的。尤其在上一代人自己的生命进程当中,有人很早地就离开我们。这部电影里父亲这个角色也很重要,他连接着母亲和女儿的过去与未来,他也是这个家庭特别重要的精神支柱。
女儿也可能恰恰是因为对父亲怀有深深的愧疚,才得了阿尔茨海默病,因为这是她内心特别大的隐痛。当这种病缠上身的时候,一会儿像魔鬼侵蚀她,一会儿又给她短暂地打开了枷锁。女儿发病后反倒变得有笑容了,反倒吃饭香了,反倒在她不认识母亲的那一刻,能跟母亲说出她心中的秘密了。在这部影片里,父亲是不可或缺的,他在女儿眼里是虽死犹生;他穿过那道死亡之门,会和他们一家人团圆。这可能也是成千上万个家庭的缩影。对每一个家庭而言,生命、缺失、消亡,都是正常的。
女儿手中拿着替父亲出版的书——
《父亲的最后考古日记》
但我更想表达的是父亲跟女儿、跟女性、跟这一家人深深的思恋与爱。发病前后,女儿最幸福的时刻,就是回到她的童年时光,踩在父亲脚上跳舞。她日思夜想的都是父亲。这一家人在山洞说「我爱你」的时候,我想这些对女儿来说都不是幻觉,那就是她们一家人真正幸福美好的时光。无关疾病跟想象,那是一种真实存在的情感。
MOViE MOViE:
说到这一点我也有个问题。杨荔钠导演有一部纪录片,大陆的观众很少有人看过。但在很多文献中,我们知道它的重要性,就是《家庭录像带》。在《家庭录像带》中,您把摄像机对准了自己的家人,追问父母离婚的原因。那部影片也提到,孩子对于父母的某种「背叛」。而且这种「背叛」其实并不是来自孩子有意识的加害。但这样的隐痛会对这个孩子未来的一生,产生毁灭性的影响,或者至少是绵延数十年的影响。在《春潮》里,对于父辈的背叛,在故事中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主题。到今天的《妈妈!》,这个背叛的幽灵也是非常重要的对于人物前史的交代。这是我所看到的在您的作品中一些延续下来的东西,不知道您对这方面有没有一些回应呢?
杨荔钠:
(笑)你的问题也够狠啊。我觉得背叛和忠诚,或者背叛和不背叛,是相对的。尤其在我们幼年的时候,在亲密关系里边——在我的电影里面,我确实一直都没有回避掉这些。那反过来我也想说,无论是从《家庭录像带》那时,还是《春潮》,到现在的《妈妈!》,我一直都在讲,女性在家庭和社会当中,面临「背叛」这件事情的时候,她们的态度是什么。
《春潮》中郝蕾饰演的女记者郭建波
这种态度其实对我很重要。当我们生活里出现太多让人失望的事情,或者令人不堪的时候,我们该怎样去处理当下这个情境。这是我无论在创作还是生活中,都在思考的一部分。
与其说「背叛」是我一直延续的主题,不如说我想在「背叛」中找到每一个角色,包括我的母亲。那会儿我二十多岁,我是从我母亲身上,真正地开始从内向外看,看我周边、还有世界上所有的女性群体。她让我看到女人的良善还有悲喜,是让我从内部看向外部,很重要的一个引导的过程。所以我一直说,我的「女性三部曲」不是一个终结,恰恰是一个开始。因为在我有限的生命和创作生涯里,有太多太多讲不完的女性故事,因为这些女性身上有太多的美德,坚韧、温柔、宽容、良善……那些都是双刃剑。那我怎样能用我的作品来跟周遭的世界对话?女性的命运共同体,能怎样在一部电影中被观众看见?这些都是我在创作中要不断思考的话题。
「女性三部曲」中的女性形象
MOViE MOViE:
非常感谢您的这种勇敢和「狠劲儿」,把一些私人性的体验,放大到公共领域当中。而这其实也是许多个体、家庭都会产生共鸣的创伤,但可能并未真正找到一个出口去诉说它。不论是虚构还是真实,我觉得您拍片的态度一直都是「给予这个人多一些可能性」,所以背叛也不是道德上的终审判决,而是多一个机会让人可以更了解自己、了解自己与他人之间可能的关系的一个契机。
我设计让女儿发病,而不是母亲,就是要让这场风暴更加不可预测。疾病不是老人们的特权,不是吗?
观众4:
一开始偷东西的那个女孩,在3年后带着孩子回到这对母女家,陪了她们一段时间。我想知道这个姑娘有什么背后的故事,或者是隐喻呢?
文淇饰演的偷东西的女孩周夏
杨荔钠:
这两天在路演当中我也经常被问到——女孩周夏和冯老师的关系。我认为她们是双向救赎。冯济真本来的职业就是老师,当她看到一个这么年轻的生命处在迷茫期,她肯定有她的态度。在公交车上她们相见的那一刻,冯没有大声喊出来「小偷」。这不是她对待他人的态度。她把脸转向了一边。
在那个可能被暴露的时刻,收到这样的反应,周夏可能比其他任何情况下有人去暴露她会有更多惊慌。周夏从派出所里被冯济真假释出来的时候,她们在餐厅,冯济真递给她一个信封,里面是一点钱。周夏拿过钱的时候,冯济真没有跟她说过一句台词对吗。一直是周夏在说话,但周夏从她的目光当中,我相信能接收到信任、良善,也能接收到期许。你也可以说,冯济真看到周夏,可能会想到年轻时候自己,那个时候她犯错没有人告诉她。但周夏不一样。周夏犯错,她还有机会可以改。所以当周夏3年以后带着她的小女儿回来,我想那是女性代际之间的一个延续。周夏可能就只待了一晚上,她像风一样来,像风一样走,但会让这对母女有片刻的安宁和抚慰。那个时候冯济真已经不认识周夏了,但是她并不怕她。周夏给她的嘴画口红,她特别开心,也愿意让周夏睡在她的房子里。我想这就是女性命运共同体,是她们之间很深的连结。
生活里边,我们有老人、中年人,也有年轻人。如果这部电影只有这对母女,那我认为太悲伤了。我也想通过周夏的出现,找回一种人际关系。我们曾经拥有的这种人际关系,但它现在很大程度上被关闭、被忽略、被躲藏、不被信任。不是因为我们有血缘关系,我们有亲朋关系,我才愿意在你需要的时候去理解你、关心你、帮助你。而正是在你我可能仅是陌生人,仅因为我们在一个时空相遇过,我也愿意去这么做。这些是我所认为的周夏在影片里的意义,还有我对她的理解。
观众5:
杨导你好,这部电影我是第2次看,其实内心还是比较抗拒的,因为看了会哭。我有两个问题,第一个问题是母女俩去的老人中心,有一个女门童的演员叫做唐婉茹,看得出气质非常儒雅。在电影里,即便得了这个病,她也是很讲究的。演职员表里面她的名字是上了白框的,应该是已经去世了对吗?想问她是素人还是演员?
杨荔钠:
嗯是的。她不是演员,是素人,是在两个月前去世的。她本身职业是一名老师,高中语文老师。她也是我的好朋友.....
观众5:
第二个问题是关于母女俩住的这幢楼。这是一个带院子的一个套房吧?我想问,是先有电影的剧本,再选择了这样一个房子,还是先有房子,再有了母女的这个故事?
杨荔钠:
这是个挺有趣的问题。应该是先有了剧本。但你看到的这个房子也很重要啊。我们当时在杭州拍的,杭州是《妈妈!》的出生地,这个主场景是我们在浙江大学农业学院的分校找的。这是个老建筑,是苏联盖的一栋小红楼。但它里面的面积特别小,我们美术指导就在院子里搭了个景,等于这个家是被制造出来的。但是周围的花园、那条路,都是属于学校的校园。包括女儿有一次穿着婚纱,回到西溪路56号,跑上楼梯。
那个楼也特别有历史感,现在都被杭州作为文物保护起来了,因为它的年岁几乎跟女儿一般大。这些场景在杭州出现的时候,当我看到它们,就像看到老灵魂一样。它们为女儿这一家遮风挡雨,它也能诉说她们所有的悲哀与喜乐。家里的气息,也都浸染了大学教授的气质,属于知识分子的居住环境和样貌。
MOViE MOViE:
本片也选择了比较具有类型片经验的美术指导(翟韬)和造型(吴里璐),与《春潮》有非常大的区别。
杨荔钠:
嗯是的,每个电影的气质都是不一样的,视觉呈现的差别也很大。《春潮》的选景就是我大姨家嘛,没有比我大姨家更合适演《春潮》的场景了。但《春歌(妈妈!)》不一样,《春歌》应该有《春歌》的样子。一对这么好的母女,两位这么好的演员,以及这个院子,本身都是从容、庄重的,所以我希望我们的主创,为她们设计的服装、搭建的家,都能契合她们本身的气质。
对于这类老人,其实到了晚年她们才刚刚获得片刻安宁。这一代人年轻的时候把时间都交给了家庭和事业,到老了她们才刚刚开始有一点喘息空间。而在这种宁静的表象下,风暴依然会不期然地降临到她们身边。在故事线上,我设计让女儿发病,而不是母亲,就是要让这场风暴更加不可预测,更反衬出这种意外和不寻常。它才能成为一种警醒:疾病不是老人们的特权,不是吗?
说在最后
MOViE MOViE:
今天我们映后的时间也差不多了。最后我想与大家分享一下《春歌》这个前片名的出处,它是南宋时期无门慧开禅师的一首诗偈:「春有百花秋有月,夏有凉风冬有雪。若无闲事挂心头,便是人间好时节。」它的氛围与质感,与影片的气质非常匹配。我也把它理解为一种祈愿。祈愿未必能实现,但它的存在就能给予我们些许抚慰。在今天这两小时情绪的跌宕起伏之后,我们也再次感谢杨荔钠导演为我们带来的这部非常温柔的作品,也祝愿《妈妈!》可以在大银幕上走得更久一点!
杨荔钠:
感谢观众朋友们。如果这部影片给予了你们一些慰藉、更多的一些想象,这就是我做这部电影最好的回馈与意义。再见!
THE END
主持人 / Lesley
摄影 / Di-Di
录音整理 / 柯布吸椰 & Sylvia
编辑 / Lesley & Jenny
致谢 / 书本放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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